原创生态舞剧《大河之源》海报青海省演艺集团提供
今年春晚舞台上，一群飘逸灵动的“朱鹮仙子”跃动出一幅吉祥美好的画卷，观众反馈最多的便是它的“美”，它的“仙”！这段缘于舞剧《朱鹮》中的一个舞段本来就有人与大自然众生平等共处的理念，特别适合新春佳节之际向全世界传递出来自中国的美好祝愿。当然，在舞剧中，这支舞不止于“纯美”，营造视觉上的极致之美或许能“破圈”，但打造“网红舞”不是编导佟睿睿的创作目标。我非常欣喜地看到，近期佟睿睿在新作《大河之源》中进一步强化了这个理念。
由青海省演艺集团出品，原创生态舞剧《大河之源》作为“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周年优秀舞台艺术作品展演”作品，5月22-23日在北京天桥艺术中心成功演出。由于该剧是总编导佟睿睿与编剧罗怀臻的二度合作，让我不可避免地将《大河之源》与他们上一度合作的舞剧作品《朱鹮》进行比较。
其一，两部作品都是一个有着大历史跨度的“现实题材”作品，横亘远古至当代。不同的是，《朱鹮》的两个篇章突出的是“时空变迁”，而《大河之源》呈现的是“时空交织”，“序幕”的远古时代只是一个引子，全剧都将“源头”与当下紧密相连。
其二，两部作品都超越了“爱情故事”的舞剧范式，《朱鹮》中的双人舞表达的是人类与朱鹮的相伴相生，《大河之源》侧重的也并非男女主人公潜滋暗长的情愫，而是“本地人”与“外地人”对“江河之源”共同的爱，在这个意义上，“外地人”不是文化的“他者”，我们都有共同的文化源头。
其三，两部作品都有舞蹈对动物的刻画，《朱鹮》聚焦于此，舞剧中令人印象深刻的舞段也是优雅灵动的朱鹮之舞；《大河之源》则不同，它重在表现人、自然、动物之间的联系，剧中“人”既有“我”这个外来的游客，也有常年守望这片河源的以巡山队长为代表的人民，还有他们的子女——剧中女主角卓玛等，以及生态的敌人——现代盗猎人。“动物”则是高原上有着“天马行空，独来独往”气势的雪豹，这一从远古而来的神秘物种被赋予了“浪漫”特色，与巡山守护者之间建立了温馨美好的亲昵关系。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核心，《朱鹮》与《大河之源》同样都是以情动人的“生态舞剧”。有意思的是，如同洁净纯美的“朱鹮”让人想到同样品质的女性，在《大河之源》中，编导也赋予了“河源”与“雪豹”女性的形象，这对于舞剧而言，无疑提供了更多女子群舞的理由，但更觉意味深长的是，不禁让人想起歌德在《浮士德》中有一句话：“永恒的女性引领我们不断上升”，体现了该剧中所蕴含的大爱精神。
佟睿睿的舞剧创作最可贵的是，她依然“不为好看而舞”，换句话说，她不会专门为了编“圣水之舞”“雪豹之舞”，抑或人类“彩陶盆先祖之舞”而制造“美女之美”的舞蹈视觉奇观；如果说她的《记忆深处》为“真”而舞，《大河之源》则是为“善”和“善念”而舞。“善”是一种良知，“善念”则更是对良知的信念。剧中的群舞呈现出一种不经雕琢的天然之美，无论是藏族风格的“取水之舞”，还是天人合一、日月交汇的圣水之舞，整体调性都是契合的。不单纯“为美女之舞”，而“为人文之美起舞”是佟睿睿作品最可贵的地方。
观看这部作品，我依然存疑的是，舞剧“字幕”必不可少吗？
舞剧这种非语言文字的艺术形式也要由文字来解释，才能理解，岂不可惜？！如果人物关系和深刻的思想是靠字幕或节目单的文字写出来的，岂不悲哀？！世界杰出舞剧作品皆以身体语言和舞台呈现自成一体，除非“文字”和“语言”本身参与叙事。《大河之源》的字幕显然不是“叙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它更像是一般意义上的“说明”或“提示”。由于缺乏舞剧身体和空间叙事的积极引领、推动，演出中舞台两侧电子屏上闪烁的文字似乎也成了众多当代中国舞剧的标配，而这正是中国舞剧赴海外演出时，国外专业舞评家多诟病的地方。
如若不是从字幕得知剧中的“我”是第一人称，单看舞剧，很难呈现出“我”的“内聚焦”叙事视角。不过，从序幕的“外聚焦”到舞剧主体的“内聚焦”视角，编导的叙事视角转换仍然是成功的，男主人公从一位旁观者的旅程介入到大河之源的局内人生活，观众也透过他的视角，仿佛看到了新石器时代舞蹈纹彩陶盆上先祖联袂起舞的身影，感受到了巡山人、雪豹、盗猎者之间的关系，比如我们就是先得知巡山队长去世，其后舞台才复现出那场生死博弈的。整体看来，《大河之源》和佟睿睿其他的作品一样，都体现了中国舞剧“新现实主义”叙事的守正与创新。
北京首演当晚的观摩体验，我是被主创团队和演员的表演深深打动的，“央地合作”的模式使地方作品获得了民族特色和国家水准上的保障。可以说，生态舞剧《大河之源》的出现，使中国现实题材的舞剧创作又多了一部不落俗套的优秀作品。
作者为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北京舞蹈学院教授
作者：慕羽
本文来源：光明网